鴻海近日宣佈子公司將大手筆在印度砸500億元擴建廠房，被認為是加速供應鏈移轉、擴大當地iPhone產能的重要投資。不過當外界看好「印度製造」持續擴展之時，鴻海的印度布局也被披露正面臨著語言、文化衝擊，甚至是勞資糾紛等種種挑戰。

中國人力成本上升，加上受教育程度提昇後人們更不願意從事藍領工作，令過往吸引眾多廠商進駐的「人口紅利」逐漸失色，以及中美關係日漸緊繃的問題，讓各個廠商開始尋找新的生產基地，印度因此成為許多業者重點投資的新地點。

身為蘋果最大組裝廠的鴻海，近年便不斷加強對印度的投資，天風證券分析師郭明錤就看好，2024年將有20%至25%的iPhone是在印度生產。但鴻海在印度的投資絕非一帆風順，國際觀察非營利組織《rest of world》近日發布的文章揭露，鴻海在印度的投資面臨語言、文化、員工熟練度等種種難關。

語言增加溝通障礙，印度樂天文化成提升產能難題

語言的隔閡是鴻海在印度遭遇的難題之一。今年初開始，為了備戰iPhone 15手機生產，鴻海從中國派遣了一批工程師前往印度工廠，教導印度勞工熟悉21世紀的電子製造，以及讓當地的生產步上軌道。

其中一位化名李海（Li Hai，音譯）的中國工程師表示，當他們抵達印度時發現很難與當地人溝通，雙方的英文發音差距過大，即使是簡單的英文短語都很難聽懂，必須不斷筆記學習詞彙才漸漸有辦法對話。

而來自中國的生產設備更是只有中文，從說明、作業流程、指令到按鈕上都只有中文字，中國工程師必須用翻譯軟體，甚至比手畫腳才有辦法訓練印度員工操作及維修這些機器，也造成有時難以順利教會印度工人使關係變得緊繃。

不過比起語言的阻礙，雙方對工作的觀念差異，或許是更大的難點。華人工人驚訝即使工廠開出獎金與晉升機會，印度工人仍然不願意加班，有人指責是缺乏責任感、也有人認為只是物質欲望低，對賺更多的錢興趣寡淡。

鴻海等廠商對印度的投資，是印度政府兌現「印度製造」政策的關鍵。今年4月，坦米爾那都邦──鴻海廠房所在地──政府頒布的勞動新規就像是給予鴻海等廠商的一份大禮：將工作時間從8小時提升到12小時，代表工廠輪班將能從三班制改為兩班制，與在中國的作法接軌。

這項新措施引發了印度勞工及工會的大量反彈，抗議團體進行一系列的示威活動，當地鴻海工人也表示8小時工作已經非常勞累，「如果工作12小時我會死的。」一位鴻海印度工人表示，「我要活著才能工作。」

「他們很容易滿足。」一位從鄭州遠赴印度的工程師表示，「他們沒辦法承受太大壓力，但我們不施加壓力的話，就無法短時間把生產轉移到這裡。」

也有海外經理抱怨，印度工人太常請假、開會遲到。相比努力提升績效、犧牲休假、「內捲」──內部過度競爭──激烈的中國工人，樂天的印度工人喜歡和同事聊天、準時下班，甚至要有下午茶時間。

「他們知道要怎麼做，但動作很慢。」這讓部份非印度籍員工感到氣餒，「他們甚至走路也很慢。」

逐漸在印度建立中國模式，帶動iPhone生產走上軌道

但從6月開始，隨著iPhone 15即將啟動生產，印度工人也必須進入備戰狀態。「一開始或許很不舒服，但他們會慢慢習慣。」一位非印度籍員工表示，「（公司）正慢慢在這裡建立勤奮的中國模式。」

印度工人起初無法理解為什麼機器「只不過」停擺半小時，中國工人就顯得很慌張，但現在印度中層主管已經能意識到嚴重性。有位翻譯表示，有一次技術人員趕往修理故障的機器時，他看到印度經理急迫地不斷詢問「修好了嗎？修好了嗎？」技術人員在壓力下手不斷顫抖，讓他記憶深刻。

21歲的印度女工賈什里（Jaishree）抱怨，因為工作量沉重，她不敢隨意去上廁所，要是沒能達成生產目標會遭到主管責備。她的任務是鎖緊iPhone上的小螺絲，聲稱自己的產能已從剛進來時的每小時300個螺絲，提升到750個的水準，仍然戰戰兢兢害怕產能無法達標。

儘管遭受當地員工不少抱怨，鴻海相對高的薪資、接駁到食宿全包的待遇仍吸引不少印度工人應徵，而鴻海逐漸在印度建立的中國模式，最終讓iPhone 15成功邁入量產，並且不良品率已降低至與中國相仿的水準。當然仍有進度的空間，目前鴻海坦米爾那都邦廠房的產量仍不到iPhone整體的10%，並且Plus及Pro等款式都只在中國生產。

李海指出，他們有時候也會討論自己協助印度工人的工作，是在讓自己被取代，未來可能有一天印度工人非常擅長製造iPhone，蘋果等廠商不再需要中國工人，但他認為供應鏈轉移是無法避免的浪潮，「我們不來這裡，其他人也會來。歷史的浪潮沒有人能阻止。」

資料來源：rest of world、Nikkei Asia

責任編輯：蘇祐萱